“純中醫”將使中醫走向何方?
□ 張 毅 四川省遂寧市中醫院
這段時間,關于“純中醫”的爭論可謂如火如荼,中國中醫藥報近期刊登了《培養“純中醫”不能脫離時代》、《不要冷了我們的心》、《也給“純中醫”一條發展之路》、《不必刻意打造“純中醫”》等文章。我一直試圖給“純中醫”下一個準確的定義,很難,思來想去,最后只能給出一個定義之外的結論:培養“純中醫”不明智。
中醫是一門極富實用性的科學,之所以實用,在于它緊扣了社會發展的需要,服務于那個時代的社會系統,其間就不可避免地會和這個系統下的各學科發生融合,比如軍事的、氣象的、地理的、物候的等等。而不同的社會背景對這些學科的要求是不同的,所以,這些學科在社會發展的同時,自己也在努力地適應著、吸收著那個社會的發展元素,使自己更好地服務那個社會,中醫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與時俱進著。這種背景下,中醫要“純”也不可能。
純,專一不雜是也。“純中醫”當然就是“專一而不雜的中醫”。那么,這個“不雜”又當如何解釋呢?就是不雜交、不雜合、不雜揉,保持著它固有的本質。
中醫的本質是什么?在西方醫學傳入之前,我國歷史上沒有“中醫”,而是稱之謂“醫”。從地域方位來看中醫就是中國本土的“醫”,古人又稱之為“醫學”。為了有別于異域傳來的醫,后人便在“醫”前面加了一個“中”,合稱“中醫”,這實際就是“中國醫”或“中華醫”的簡稱。如此看來,這“純中醫”似指土生土長的中國醫。如果這個理論成立的話,那么,后來從印度、從阿拉伯、從西方傳過來和中國本土醫相融合的醫,算不算“純中醫”?如果不算,它卻在中國發展壯大;如果算,它又來自異國他邦。
可見,僅從地域方位來給“純中醫”下一個定義似乎有些矛盾,那么我們再結合文化因素來界定“純中醫”,也許就通暢得多:出生成長在中國土地上,或雖出生異域,卻成長在中國,流淌著中華文化血脈(比如受中醫藥理論指導)的“醫”就是“純中醫”。這種解釋的外延就大得多了,不管你來自何地,只要被中華文化所吸收,被中醫的血脈所灌注,你就是純中醫的組成部分。比如已流淌著中醫血脈的“回回醫”,現在還能說它不是純中醫嗎?
然而,事情并未就此了結。上面談到“萌生在中國土地上,流淌著中華文化血脈的‘醫’就是‘純中醫’”,在歷史的演進過程中,地域方位可相對不變,社會文化卻在與時俱變,明清的社會絕對與秦漢大相徑庭。既然社會在變,各個歷史時期的中醫,盡管發源于《內》、《難》,但必然會有各自時期社會文化影響下的學術特性。明清時期的中醫肯定不是秦漢時期的復制品,現在的中醫也絕對不可能是明清時期的翻版,不然的話,《神農本草經》后就不可能有《本草綱目》,《傷寒論》之后就不可能有《溫疫論》,《瀕湖脈學》之后不可能出現《中醫脈學現代研究》。這樣一來,又給文化意義上的“純中醫”的認定帶來了困難,如果以秦漢《內經》時代的中醫為“純中醫”,那么,唐朝《千金方》時代的中醫是不是“純中醫”?如果清朝《醫宗金鑒》時代的中醫是“純中醫”,那么處在《舌診研究》時代的現代全國名中醫的經驗和成果是不是“純中醫”?
如果回答是肯定的,那么我們現在要培養的“純中醫”是以秦漢的、唐宋的,還是以明清的為標準?如果以《內經》時代的中醫為標準,那么唐宋明清的中醫還學不學?一學豈不成了走樣的“雜中醫”?如果籠統地以1840年西方列強洞開中國國門之前的所有中醫為“純中醫”標準,那么,現在和將來的“名老中醫”的經驗和成果還學不學?這一學與1840年以前的純中醫相比,就更是“雜”而“不純”的中醫了。比如,1840年以前的“純中醫”,診斷主要靠醫生主觀感覺的“四診”來進行,基本不用(注:不是不愿而是不能)現代的醫療設備;急救主要采取刮痧、掐穴刺血、針灸火罐、獨參湯或參附湯灌服之類為主要方法,根本不用靜脈滴注參麥液、冬青葉液之類的針劑;煎藥燃料多用桑材之類的草木,絕對不用天然氣、煤氣之類的洋火;藥材的應用大多使用原生的,基本不用家種的;在理論上只說陰陽五行、六淫七情,不說神經細胞、細菌病毒;在醫學術語的使用上,嚴格以《內經》、《難經》、《傷寒》、《金匱》等中醫經典為標準,根本不用傳染病、非典、禽流感、乙腦、痄腮等非經典記載的術語;就連稱謂也只稱“醫”,不稱“中醫”,藥稱為“本草”,而不稱“中藥”……我們現在要培養“純中醫”,不知是哪個歷史階段的“純中醫”,19世紀的“純中醫”已與我們的需要相去甚遠,19世紀以前的“純中醫”又怎能讓人相信其造福于人類的魅力呢?
如果回答是否定的,“純中醫”就只能是《內經》時代原點上的中醫。如果《內經》時代的“純中醫”能解決這個時代以后的所有疾病,斷然不會出現這個時代之后所謂的“雜中醫”,既然解決不了這些疾病,我們為何還要培養這種所謂的“純中醫”?
編后:不必拘泥一個“純”字
7月間,編者刊發了山東中醫藥大學皋永利先生的文章“培養‘純中醫’不能脫離時代”,沒想到,該文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鳴,想來和近年中醫坐堂、重溫經典等事件有一定關系。當今社會到底需不需要“純中醫”?這一方向是該提倡還是抑制?“純中醫”的標準又是什么?各方答案可謂見仁見智。
有讀者認為,應該讓“純中醫”成為過去式,如今早已不再是“一招鮮,走遍天”的時代了,不懂現代醫學的中醫師是無法在臨床上生存的;也有讀者認為,“純中醫”還是有一定社會需求的,現在缺的就是“純而又純”的中醫,這也是當前名醫大師貧乏、中醫療效不佳的重要原因,因此,應當寬容地給“純中醫”一條出路。
其實,爭論雙方都沒有回避西醫學占據醫療市場強勢地位的事實,即便是“純中醫”的擁躉者也沒有排斥現代醫學技術———他們所擔心的,是能否保持純正的中醫臨床思維。
倘若我們對于“純中醫”的解讀,不再拘泥于不懂現代醫學、單純掌握中醫技術的“老古董”形象,而是把“純”字理解為擁有扎實純正的中醫臨床理論思維,此次爭論,或許就可以偃旗息鼓了。
通曉現代醫學的中醫人才,一樣擁有鉆研中醫、復興中醫的決心;在民間診所、海外市場,面對更重視中醫診斷治療的就診患者,即便西醫學欠缺的中醫師,也依然有其一定的生存空間。
所以,重要的是持有中醫純正的內涵,而不必在乎什么形式! ———編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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