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洪圖教授時間證治臨證賞析

□ 翟雙慶 王長宇 北京中醫藥大學
日中為夏病在心與小腸
《靈樞·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篇》云:“日中為夏。”《素問·臟氣法時論》謂:“心主夏,手少陰、太陽主治。”《金匱真言論》云:“南風生于夏,病在心。”言心氣與夏氣相通應,而一日之中的“日中”(巳、午時)與夏季相應,是以此二時辰與手少陰心、手太陽小腸相配屬。若二臟病,則可在巳、午時發生病情變化。
[臨證應用] 張某,男,36歲,中醫師,1986年4月診。1986年王洪圖教授赴河南省某市講學,休息時座間張醫生求治。其數年來每至暑夏季節,均犯陣發性喘息,每日中午和半夜12時發作1次,每次持續約2小時而喘止。診病時,身體狀況尚好。舌紅,苔黃。辨證屬心火過盛,不能下交于腎,氣逆而喘。治以交通心腎,瀉心火為主,兼化暑濕。
川黃連10g,上肉桂3g,黃柏10g,杏仁泥10g,六一散12g,(包煎)白僵蠶10g,佩蘭10g,縮砂仁5g,凈蟬衣6g。
囑其夏初時每日1劑,水煎服。連服數日,然后斟酌情況,隔1日或隔數日1劑。
次年秋冬之交,又遇該患者,詢之病情,謂服上方約15劑,已兩夏未發喘息。
[發揮] 子、午二時辰,正是腎、心二臟當值,而盛夏亦與心臟相通應。參合其身體盛壯,舌紅苔黃,認證以心火亢盛為病之本。心火本盛,又逢夏季之時,內外之火相合,是以病作。方用交泰丸(湯)為主,瀉其心火,使之下交于腎,則氣不浮;腎水得心火之溫,自能納氣而不喘;加用六一散、佩蘭者,防其暑火之氣助長體內之邪;黃柏、砂仁兼化中焦之濕,以使氣機運轉;僵蠶、蟬衣疏散風氣,使邪氣透達而出。
疾病有在相應時辰加重的情況,如本例心火過盛而在夏季、午時發作,當遇其所不勝之子夜(五行屬水),本應減輕,但若水不制火,火反侮之,因而亦發喘息。此外,也有某些病證,當其所主之時往往緩解或痊愈。《傷寒論》中某經之病其“欲解時”與癥狀加重可以在同一時辰,例如“陽明病欲解時,從申至戌上”,可見“欲解”在申、酉時,而陽明病又有“日晡所發潮熱”等屆時癥狀加重的特點。尤在涇《傷寒貫珠集》總結說:“正氣于是復”、“邪氣于是發”。正氣“復”自然向愈,邪氣“發”必會使癥狀加劇。雖然疾病有在其相應之時或者發作、或者緩解的兩種可能,這一規律是客觀存在的,但究竟在哪種情況下加劇、哪種情況下緩解,以及其機理所在,仍需要進一步探討。
日暮為秋病在肺與大腸
《靈樞·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篇》云:“日入為秋”’“夕則人氣始衰”。認為申酉(15~19時)時與秋氣相應,自然界與人體中的陽氣,開始內斂。《素問·金匱真言論》謂:“西風生于秋,病在肺”申、酉二時辰,與四季之秋氣相應,系于肺與大腸,是以二臟之病,可在申、酉時發生變化。
[臨證應用] 例一 劉某,男,60歲,退休工人,1985年診治。2周來每至下午4~5時頭暈欲倒,不能站立,舌紅苔薄黃,脈實有力。大便干,數日一行。
陽明燥金之氣旺于申酉,治以清瀉。
炒山梔10g,炒枳實10g,生大黃3g(后下)。2劑,水煎服,每日1劑。
1個月后該患者因患感冒就診,觀其病歷,詢問日暮眩暈之病,謂服上方后即愈。
例二 孫某,男,36歲,1987年3月9日來診。患者因左肩臂三角肌處生“纖維瘤”手術切除后1年,左上臂及肩胛處疼痛不能勞動,且于每天下午3時許周身乏力,肩背處痛楚難忍。其脈弦滑,右寸獨弱,舌質偏紅,苔薄黃。兼見眠差、納少、心煩、大便調。
辨證為少陽郁熱,肺氣不利,治以調理金木之法,先用柴芩溫膽湯加減,加味中重在貝母、杏仁,待其少陽之氣得伸、郁熱基本退去之后,乃加用生黃芪15g,以固護肺氣。經治后病愈。
[發揮] 午后3~5時為“申”、5~7時為“酉”,申酉二時應秋金之氣,內通于肺與大腸,因而根據疾病的時間特點,有助于辨證。
前例頭暈欲倒,病在酉時,加之舌紅、便秘,其屬大腸實熱無疑,所以用清瀉陽明之藥2劑而病愈。此證若依《傷寒論》辨證,以其“日晡所”發暈眩,當屬陽明胃家實證,我們今以大腸實證論之,是否與《傷寒論》相悖?其實并非矛盾,蓋《傷寒論》所論六經之病,重在足經,亦有醫家論證為“足經已包含手經在內”,因而仲景所謂“陽明之為病,胃家實也”,這個“胃家”的含義,實際包括大腸,非單指“胃”之一腑而言。又《靈樞·本輸篇》明確指出:“大腸、小腸皆屬于胃,是足陽明也。”可知仲景所說“陽明病”、“胃中有燥屎”,其陽明與胃,當包括大腸于其中。
后例以“肩背痛”為主訴就醫,其脈右寸獨弱,午后3時許(申)癥狀加劇,皆屬病在于肺之征。之所以先用柴芩溫膽湯疏泄少陽兼化痰熱者,是因為癥見脈弦、心煩、眠差等,因有實邪,不宜補氣,待其邪去才重用生黃芪于方中,以收全功。
不過根據時辰辨證僅是辨證的方法之一,疾病千變萬化,并非每一病例均表現出明顯的時間性,因此,依時辨證是以疾病的臨床表現為前提,其有時間特性者,方能用之。
夜半為冬病在腎與膀胱
《靈樞·順氣一日分為四時篇》云:“夜半為冬。”《素問·臟氣法時論》云:“腎主冬,足少陰、太陽主治。”《金匱真言論》謂:“北風生于冬,病在腎。”冬季與腎氣相通應,故謂冬季為足少陰腎與足太陽膀胱主時。而一日中之夜半與四季之冬相應,故亥、子二時與腎及膀胱相配屬,二臟之病可于此時辰發生變化。
[臨證應用] 例一 邸某,女,31歲,1987年5月診治。胃脘痛10年,每夜23時30分至零時發作半小時,雖痛勢不甚,但亦因之不能睡眠,某醫院診為慢性胃炎。因左側卵巢囊腫,于86年手術切除,腰痛,月經正常。舌尖紅,苔薄白,尺脈弱。證屬土壅水虛,治以和胃益腎。方用:浙貝母10g,干荷葉8g,黃連8g,熟附片8g,女貞子10g,續斷12g,旱蓮草10g,3劑,每日1劑,水煎服。
1周后復診:服藥1劑后胃脘疼痛即明顯緩解,數日來疼痛未作,睡眠安。
再以前方加減進治,收效后繼續調理。后詢問得知,胃脘痛已解除。
例二 王某,女,34歲,1987年秋季診治。王洪圖教授到內蒙某地會診,當地醫院派醫生作為助手。會診之余,該醫生述其本人每至深夜零時左右發生心慌、心跳,遂不能繼續睡眠,輕時需坐起、重時需走動始能緩解。約1小時許逐漸平靜,方可睡眠。
乃以茯苓杏仁甘草湯加味治之。
云茯苓15g,杏仁10g,生苡仁15g,炙甘草6g,肉桂2g,熟附片8g。l劑,水煎,午、晚2次服之。
次日詢問病情,當夜心慌即未發作,睡眠安穩。乃囑其日后若仍有發作如前者,繼以此方服之。
[發揮] 亥、子屬水,應于腎與膀胱,此3例論治均在一般辨證論治基礎上,考慮到時辰與臟腑的關系,加用入腎經之藥,而獲得滿意療效。
例一雖患胃脘疼痛10年,自當治胃,但由于其癥狀以子時發作,再參合其腰痛、尺脈不足等臨床表現,顯系其病與腎虛關系密切。因而治療時,除以黃連苦降和胃、貝母與荷葉開散胃土之郁外,重點則放在益腎氣、補腎陰方面,則不但胃疼立止,余癥亦有明顯改善。
例二以心慌、心跳為主要表現求治,但其病之發作亦恰值子時,知必與腎虛不能攝納有關。是以在通常宣暢心肺氣機、使胸中大氣正常旋轉的茯苓杏仁甘草湯之外,加用肉桂、附子以溫化腎氣。腎氣充則水飲痰濁得化,氣機自然暢通無滯,因而l劑病止。
“因時制宜”是古人經過長期反復的實踐總結提煉出來的理論,雖未用現代統計學原理加以說明,但其合理性已經被許多實踐證明,惟在于人們正確理解、恰當運用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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